网红邢立达:学渣少年“不务正业”追恐龙成了科学家|谷雨影像
△ 纪录片《加油!赶路人 | 邢立达:追恐龙的人》完整版。
把童年兴趣变成终身事业,是一件既奢侈又幸运的事。他是在沧海桑田巨变的土地上,去寻找恐龙足迹的人。
撰文 |
编辑 | 迦沐梓
想象此刻一架航拍飞机盘绕在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禄丰县的上空,你能从镜头里看到的画面相差无异:干燥的红土覆盖一层层的山坡,山包凹凹凸凸,植被在上面野蛮而茂盛地生长。这样的地方,除了几个集中的村镇之外,大片土地鲜有人烟,特别是在3月底,一个农闲时节。
但就是在这样野生、荒芜而又平静的高原,藏着1亿年前远古生物恐龙留给人类的馈赠。
1亿年前,眼前这片山坡水草丰茂,恐龙从这里经过,它们身躯庞大,迈出的步子砸在地上,留下的足迹深刻,经过无数次地貌变化,至今依旧清晰。
任职于中国地质大学的古生物学家邢立达便是在这些经过沧海桑田巨变的土地上,去寻找恐龙足迹的人。
比预期更大的恐龙脚印
确认挖出了一个比预期更大的恐龙脚印的瞬间,邢立达的表情终于兴奋起来。
他是禄丰县恐龙谷那一整片山的老朋友了。在世界恐龙谷工作的老前辈从小在这里长大,眼光毒辣,转山时总能发现未被记录的恐龙足迹,这些消息,把远在北京的邢立达吸引了过来。每年,他都要带学生来这里几趟。
恐龙脚印通常藏在地貌比较原始的地方,机动车停在乡道尽头,徒步走过一片土壤干涩的平地,翻过几个山坡,从密密麻麻的树枝和干枯的芦苇丛里穿过,才能抵达那块被发现有脚印的石板地。
用语言描述那个脚印的话,可能没有大多数人想象得特别:它看上去就是几个比较深的坑,但经验丰富的足迹寻找大师能够通过这些深坑的位置、角度还原那个远古巨兽的行踪轨迹。
△ 邢立达在野外手把手地教学生发掘恐龙足迹。
邢立达和他的学生用手拔除脚印周围的杂草,用扫把扫掉表面的灰土,再用小刷子尽可能仔细地把脚印坑的缝隙清理干净——这些对通过足迹复原恐龙类别起着决定性作用。
接着,邢立达用相机拍下几十张高清照片,回北京后传到电脑里,通过模拟技术生成一个恐龙足部模型。每一个新的发现,都意味着在恐龙足迹史上填补了一小块空白。
事实上,全世界像邢立达一样把寻找恐龙足迹当作工作的学者并不多。在前往禄丰县的汽车上,邢立达告诉我们,他在这一领域的同行只有几十个人,而在中国的西南、东北、内蒙还保有大量未被发现的恐龙足迹。有的时候,邢立达会有一种危机感,好在,每一次到野外勘探,他那份最原始的兴奋、热爱依旧被激发出来。
网红地质学家“嘤嘤怪”
邢立达可能是坚持在做这件事情的人里,大众知名度最高的一个。
微博上,他拥有258万粉丝,是头部科普类博主,也是微博CEO来去之间的座上宾。更早几年,“科学松鼠会”在网络世界最活跃的时候,邢立达是早期受邀成员,培养和积累了一大批对恐龙和古生物感兴趣的忠实粉丝。再加上他语言风趣幽默,在社交平台上活用最热门的网络词语,附以恰到好处的卖萌——标志词“嘤嘤嘤”,他的粉丝黏性也特别高。
网友们把他称为“嘤嘤怪”,邢立达自己也乐于在微博上与人互动交流。拍摄间隙,经常能看到他拿出手机刷微博、回私信。作为一个科普大V,邢立达偶尔也接接广告,“但是很少”,他说。过去一年,邢立达的微博阅读量达到2亿次,这是一个让他颇感骄傲的数字。
成为一个“网红地质学家”对工作有很实际的帮助,一方面,名气直接兑换成资源,因为在科学松鼠会上很有名,邢立达也和作家刘慈欣结识,并受其鼓励写了一本恐龙主题的科幻小说,刘慈欣还专门作序。
另一方面,大量电视、杂志、新媒体的采访,让邢立达的大众知名度迅速扩散。“很多人看了我们的科普之后会给我们提供线索。比如发照片说自己老家山上那座庙旁边的平地也有这样的坑,我就让他去拍点照片,他拍完回来一看,真的是恐龙脚印,而且这个地点还是没有记录过的。”邢立达说,“这种事情遇到两次了,真的是非常意外的收获,对我们整个科学系统的研究都非常有帮助。”
而在此之前,邢立达以很低的报酬翻译科普书籍、撰写相关文章,“还是有回报的。苍天看不过去了。”他说。
从恐龙绘本开始
邢立达对于恐龙的热爱从三四岁延续至今。把童年兴趣变成终身事业,是一件既奢侈又幸运的事。
启蒙的是一本恐龙绘本。“平时看惯了那些日常能接触到的小动物,突然有一天知道有一种动物可能几十米长、比整个屋子还大,它的头甚至可以像餐桌一样大,这对小朋友的心理是非常震撼的。”邢立达说。
90年代中期,邢立达的父母给他买了一台电脑,Windows95系统,“上网就不能打电话”的那个年代,他自学编程和代码,建立了中国恐龙网。
恐龙网早期网友叶鸣记得,当时在网站论坛里,邢立达是非常活跃的几个网友之一,他们经常就一些新发现的话题进行讨论,甚至争执。一开始,叶鸣还觉得自己比较懂,“所以有些装逼,但很快就被邢立达打脸。”叶鸣说,“他懂的太多了,我甚至以为他是某个学校的老师,后来才知道他是和我一样的高中生,我非常震惊。”
邢立达就读的潮州市金山中学是“整个城市最好的一所中学”,他的同学郑皓丹说,“在那个年代,所有的老师、家长都会觉得这些东西不务正业。”但邢立达的父母并非以孩子读书成绩为重的人——读中学时,邢立达的成绩并不是“特别出色”,他的很多时间被用来研究恐龙。而学校老师如果发现某个学生在某个方面有所特长和潜力,“反而会鼓励学生往这些方面发展”。
这些相对空间让邢立达的爱好得以早早落地生根。
“叛逆孩子”的恐龙版图
金山中学每年都会举办科技节。
郑皓丹记得,有一年邢立达的展台上摆了一个沙盘,里面有很多恐龙模型,这给当时参观展览的师生留下深刻印象。那个年代,几乎没有人想象得到邢立达会把恐龙当做事业,并且成为广为人知的科普达人。
金山中学出版的画册、校友录中都有邢立达的名字,后来,郑皓丹做校友会十佳榜样人物,邢立达也入了榜,郑皓丹说,“那时候我们才发现,哎呀,原来这小子那么牛,他获得的那些成就,包括成为电影《侏罗纪公园》的顾问,翻译那么多恐龙书籍,我们工作好多年后才知道。”
在经历成为世界恐龙谷研究员、科普记者之后,邢立达最终的人生角色是中国地质大学一名古生物学老师,他的办公室很好辨认,门的两侧各贴了一张卡通“门神”,一张下面写着“paper”,一张写着“funding”——两个科研指标。
办公室的书架上,密密麻麻摆着各种恐龙化石、模型和他的新爱好——琥珀。坐在这些启蒙并伴随至今的书籍前,邢立达感慨自己的人生,语气里有一种叛逆孩子长大后功成名就的骄傲:“我来地大做老师,以前教过我的老师都觉得对他们是莫大的讽刺,这种人怎么可以做老师?凭什么他可以做老师?”
“所以他们都觉得很奇怪,我的人生反差很大。”
△ 纪录片《加油!赶路人 | 邢立达:追恐龙的人》5月4日腾讯新闻、腾讯视频独播,扫描上方二维码或点击文末“阅读全文”观看。
(实习生林秋铭对此文有贡献。本文由腾讯新闻出品。未经允许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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